武锅B小股东齐聚要董事长下台
高管双手交叉恭敬旁观
年近70的林老先生在儿媳妇陪同下，坐了10来小时的火车从深圳赶到这里，浑身颤抖、边走边骂，旁人害怕老先生太激动，连连劝他冷静。长年在巴西经商的汪先生，历经30多小时的旅途颠簸来到这里，摘下墨镜，脱下那南洋味的杏红色外套，换上活动的制服。66岁的王工程师看着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厂区，回想起他曾在这家公司工作了35年，感慨眼前的一切变得太快、太出乎他的意料。10月15日，位于武汉东湖高新区的武汉锅炉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武锅B”)的厂门前，聚集了80多人，他们穿上统一的着装，自发组织地从五湖四海聚到这里。人群高举写有“杨国威(武锅现任董事长)下台”的牌子，高声呼叫着：“杨国威下台”“这是中国证券市场历史上前无古人的小股东维权活动。”发起人“大团结”宣读：“今天，武锅B小股东持股会正式成立，我们要将一点一点的股权拧成粗绳，与大股东抗衡到底。工厂前80人大喊：董事长下台！他们全是武锅B的小股东(以下简称“锅友”)，身穿统一的白色着装，背后印有“锅友”两字，衣服的正面分别印有：“马扁子”、“恶意巨亏、掏空武锅”、“呼唤正义、反对豪夺”等字样。字样表达的是他们对上市公司年年亏损的质疑，现在的武锅B已在退市的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眼看人数众多，几名保安迅速从厂内飞奔出来，但被一旁站着的公司高管拦住，示意别干扰。武锅总经理陈杰双手交叉恭敬地站在一旁，连连点头说到：“公司是你们的，你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欢迎常回来看看。锅友们聚于厂门前，齐声高喊“杨国威下台”。“我们不是来搞事的，是理性维权活动”，活动发起人“大团结”说，阿尔斯通(武锅B的大股东)已把小股东逼向墙角了。锅友们有话说10月15日，湖北证监局对面马路的湖滨花园酒店会议室，锅友们自筹资金召开了一场《武锅B小股东与大股东的对话会》。到场有80多名锅友们，还邀请了武锅B的高管和湖北证监局的相关领导。那精心布置的会场，居中的横额醒目写着：把中小投资者当傻瓜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郭树清。酒店的服务员、闻讯赶来的公安、附近工作的人纷纷被会场内怪异的着装、嘈杂的人声吸引，陆续聚于门前围观，很好奇这群背上写着“锅友”的人在干什么。有人问：“他们买什么牌子的锅被骗了？”“很感激到场的人。”大团结呜咽着发言，在座有从法国来的、巴西来的、70岁高龄还赶来的锅友。组织这次会议真的不容易，一批业余、微不足道的小散想跟世界500强对话，想提出诉求；当中的艰辛不能用言语形容。“但唯独我们的董事长没有来。”董事长杨国威的位置是空着的，董秘秦亮说，董事长确实有要事不能出席。阿尔斯通方也没有派代表出席。投影幕上打出：“当初的承诺、美丽的谎言、六年巨亏19万”。大团结说出锅友对公司的质疑，和那一直未能向外发出的呐喊。2007年阿尔斯通收购武锅B时说，希望把公司打造成亚洲和全球最先进的锅炉设备制造商之一，同时获得相应的投资回报。当年，武锅B的业绩马上变脸，2007年亏5.21亿、2008年亏3.71亿、2009年亏6.87亿、2010年亏0.73亿、2011年亏2.82亿。阿尔斯通接手六年，武锅B巨亏19亿元，每股净资产从2007年的1.71元急降至2012年三季度的-3.95元。“现在，武锅B是中国证券市场的第二垃圾股！”大团结说，我们质疑大股东当初入主是先寄居武锅B，然后以私有化为目的。因为电站锅炉非一般商品生产，在国内另立门户不容易得到上面批准。“蚕食？寄居？侵吞？”大团结发出一个又一个的质疑。“还有北重(北京重型电机厂)的案例。”锅友们查阅资料发现，北重自与阿尔斯通合资公司(中方40%，阿方60%)成立后，情况与武锅B异曲同工，也是无休止的亏损。其中2006年度亏损高达2.4亿元，2007年亏损9144万元，至2008年三年内累计亏损达到7亿元。2008年3月北重厂将手中所持合资公司北重28.32%的股份甩给阿尔斯通中国，仅剩股比11.68%，阿尔斯通持股则由60%增至88.32%的股份甩给阿小股东有力量废掉关联交易今年6月，武锅B的小股东举行了一场“反对票”活动，打响了维权活动第一枪。事件详情可查阅《投资快报》刊登并于络上广泛转载的文章《武锅B小股东“刀仔锯大树”文章刊登后引起广泛关注，唤醒了大批“沉睡”的锅友。“上次有20多人，这次到场已达80多人了。”大团结说，经过数月的努力，锅友阵营已持有8%左右，2000多万股，比上次多了几百万股。“我们已有力量否掉它的关联交易议案了。他们认为，目前武锅B的主要功能是承接大股东从海外接来的订单。由于大股东是关联方，需要回避该投票，那锅友的持股数只要超过与大股东同一阵营的二股东武汉锅炉集团的2053万股，即可废掉武锅的“廉价加工厂”功能是承接大股东锅友们一直质疑，大股东并不想用心发展武锅B，只把它当作“血汗工厂”，承接利润微薄甚至亏损的大股东订单。股权让多少？大股东说了算！在上次的反对票活动后，公司方面承诺下半年将有重组方案出台。然而4个月后，武锅却迎来更大的一波人潮到访。因为小股东与大股东的破产重整方案谈判已破裂。破产重整方案简单来说，即是债权人或股东向法院申请上市公司破产重整。法院受理后，双方进行方案协商。常见的方案是股东把部分持股转让(让渡)给债权人抵债，债权人把债务转为股份。可免除债务和付息的压力，净资产也大幅提升，使公司达到恢复上市的资格。谈判的关键在于股东转让多少股票给债权人，这是一场取决于持股数的博弈，因为最后要以股东大会的投票决定是否能通过。最让锅友头痛的是，阿尔斯通既是大股东也是最大的债权人，破产重整实施的话，它把债权转为股票，持股比例将大幅上升。2007年，阿尔斯通入主武锅后，亲自掏腰包贷款给上市公司兴建先进的厂房和生产线，2011年报显示，上市公司欠大股东16.02亿。武锅B六年巨亏19亿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每年需要支付大笔利息给大股东。据锅友回忆，武锅B的董事长杨国威和董秘秦亮就重整事宜，8月分别去到深圳和杭州与小股东座谈、征求意见。公司方面提出的方案是账上的1.5亿元资本公积定向转增给大股东，约1.5亿股；另外，中小股东(含第二大股东武锅集团)要将股权的50%让渡给大股东。“笑话！把公司做亏了，然后提出破产重整？就好像你把车借去开，撞坏了还要求车主赔钱修车！”据在场的锅友透露，当时众人拍案而起，指着董事长鼻子大骂，最后不欢而散。“那天，董事长说别谈过去只谈将来，但他所说的将来，就是要求小股东大幅让股给大股东。“大量贷款给上市公司，母公司每年收取利息，同时利润从子公司流向母公司，这是掏空武锅B的关键！”锅友猜测未来大股东的棋局是这样走：“不断负债，最后逼小股东割让股权，或者进行大比例债转股，将整个工厂变为己有。破产重整方案需要三分二的票数通过，目前一、二大股东阿尔斯通和武锅集团持股数为58%，剩下的42%是很难聚集的小散户。大股东若强推破产重整方案，成功率是100%。“破产重整的理由不是很光明正大，他们碍于世界500强企业的面子，不想亲自提出。”大团结猜测，当时董秘秦亮建议由小股东(10%股权)申请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动议破产重整，再由公司向法院提出申请。三名大流通股东暂时变卦在杭州和深圳的谈判失败后，23名锅友聚到苏州共同商议维权计划。决定以理性维权为原则，聚集锅友10月15日到武汉召开会议，发出他们的声音和引起社会关注。大团结把锅友共同草拟的《公开信》分别寄给武汉国资委、武汉市长办公室和湖北证监局，信中的诉求是希望相关部门对武锅B的年年亏损进行监管和调查。几经周折，湖北证监局的一名领导致电大团结，表示要参会听取各方的诉求。但出发前几天传来让“大团结”灰心的消息，一名持股数最大的锅友临时变卦说不来了。随后原本承诺出钱出人的两个大户也陆续变卦。“可能是公司方面做了工作”，大团结猜测，我们的所有计划都于武锅B的股吧上公示，“他们”每天都盯着。“针对大户逐个击破是大股东拉拢阵营的惯用手法”，“这三名大户选择了容易做且成本低的方法，就是不作为地等待，但若果我们这些勇士都牺牲了，他们会有好处吗？”三名暂时变卦的大流通股东共持有400多万股票，他们站哪边队对锅友来说非常重要。“我还收到不下三次的警告，若这次活动有过激行为，我作为发起人要负责。”大团结指着在场的锅友说，你看看，这里大多是50岁以上的老人家了，能过激吗？我们连垃圾都没随地扔一件。“到了这个年纪都久经世故了，让他们捐钱和千里迢迢跑过来容易吗？”三页的捐款明细表显示，这次共110人捐资，合共筹得4.9万元经费。一张汇款单留言写着：我今天收成不好，不能来武汉，捐资300，祝你们成功！就这样，几位素未谋面的友一手一脚地筹备，召集锅友安排酒店、会场、接送班车。在武锅工作了35年的老工程师也遭殃了锅友参观工厂时不断发出感叹，这么整洁的工厂，这么先进的设备。66岁的王工程师这次是以“反对方”身份探望老东家，他曾在武锅工作了35年。王工程师认为大股东给武锅B加工的订单是吃力不讨好的生意。订单全是部件加工，加工要求高、周期长、虽然吨价加工费略高，但总体来说接这些项目盈利能力不高。“我猜测这是单子越多，亏损越多的原因”，“我可能是小人之心了，但作为股东希望清晰了解武锅B接了大股东什么生意，生产了什么产品，毕竟干有价值的活才是硬道理。“我也是投资股票近20年的老股民”，“那时以为，持有武锅B相当于持有锅炉行业中的茅台。”王工程师见人就念着这句话，“多年的行业经验告诉我，这样优质的公司连续亏损到退市是不正常的。从深圳带来的故事一名来从深圳赶来的锅友走上台，向公司高管、证监会领导、锅友讲一个故事。故事主人公姓孟，深圳某大厦的电工，94年开始投资股市，现持武锅B三万多股，停牌前收盘价约6元左右，持股市值约20万。当阿尔斯通要入主武锅B时，他认为改变命运的时刻到了。虽然电工的收入是那么少，但他尽可能的省吃省用，尽量多的买进武锅B.2007年第一次以12.5元买进后，他就拼命地去挣钱，生活非常节约，以尽可能多的买入。在暂停上市的前几天，他怕停牌后没机会买了，就开始借钱，前前后后共买了三、四十次。在故事结束时，大团结问公司高管：“你们觉得公司该不该向小股东道歉？”国内首个小股东持股会成立会后，大团结宣布武锅B中小股东持股会成立，并把有现场80多名小股东签名的请愿书递交给湖北证监局和武锅B的高管，要求武锅B小股东代表能依法依规当选董事，进入董事会参与决策。他们表示，这是证券市场历史上第一次由小股东发起对话大股东，并得到证监会的认同和参与；第一次小股东维权集资聚在一起；第一次成立中小股东持股会；第一次小股东希望派代表进入董事会。“我们的诉求是，希望高管就公司年年亏损至退市的惨况向小股东道歉。编者按：采访过程中，《投资快报》只能查阅公开资料和听取小股东单方面的表述，难免报道有所偏颇。于今年6月和10月，持续对武锅B的小股东维权事件进行跟进报道，并多次致电武锅B的董秘秦亮，问及能否接受专访，以平衡报道中双方的立场和观点。秦亮均表示不方便接受采访。翌日，有媒体报道，湖北证监局的相关负责人接受采访时表示，武锅B于今年年底前或将退市。